辽宁本溪市副食品公司上亿元国有资产被主要管理者用81.6万元控股，大量国有资产流进个人腰包，千余职工被“买断工龄”，在岗的几十名职工收入大幅降低，他们纷纷追问——
改制就得牺牲职工的利益吗
“打起个人的算盘，他太精了。用几十万的小钱，置换上亿元的国有资产。他不光坑了国家，造成国有资产流失，也把几千号职工害苦了。”
他，指的是姜德福（以下称姜）。此人原任辽宁省本溪市副食品有限公司总经理，现任改制后的本溪市福泰商贸公司董事长。说这番话的是该公司的中层干部姜秀德、刘春华（下称举报人）。这二人从2004年就以具名的形式，向有关部门举报姜借企业改制之际，采用欺骗瞒报手段， 侵吞国有资产、慷国家之慨肥自己腰包、造成国有资产流失 ，侵犯广大职工利益等问题，有关部门却未引起足够的重视，采取相应的措施。在一年前，记者曾到该市商贸国有资产经营有限公司（下称商贸公司）了解过，等了一年多也没给个答复。去年12月11日，记者再赴本溪，在等了三天后，该市国资委的一位负责人才约见了记者。这位负责人持着一打材料，对举报人反映的问题一一做了反驳。他认为，副食品公司的改制是成功的；不存在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姜是称职的干部。
那么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呢？
“自卖自买”
——花81.6万元买走国家上亿元资产
经了解，姜自1997年担任市副食品公司经理。在2003年企业转制大会上，姜宣布企业总资产为3000余万元，债务2900万元，二者相抵后国有资产剩值160万元。然后，出台一个改制方案（“这个方案只是在大会上念了念，未经职代会广泛深入讨论”）。该方案其中规定，姜出资81.6万元，控股51%；副职及中层干部出资46.4万元，持股29%；本溪市商贸公司以其所属副食品公司净资产32万元出资，国有持股20%。由此副食品公司更名为福泰商贸公司。
那么，副食品公司家产到底有多少？姜德福凭什么出资80多万就能成控股者？这成为全公司广大员工关注的焦点。
记者手头有几份材料，记述了该公司固定资产状况。1999年末统计表说，营业面积48000平方米，资产总额5852万元；公司改制方案称，截止到2002年3月末 ，企业占地面积6080.42平方米，资产总额3893万元；可在商贸公司与副食品公司产权转让合同书（下称合同书）上又称，企业占地面积5958平方米，资产总额3870万元。从资料上看，国有资产的存量在逐年减少，这些资产都到哪去了？举报人说，一是卖了，二是瞒报、漏报，用压缩国有资产存量的办法，达到花小钱，买下大资产的目的。这就是姜的“高明”之处。
在一份材料上列举了几件事：
1、把铁运副食转山门市部私下卖给外人，具体价格不知，其买主因拆迁得到50万补偿金就超过买价的几倍；
2、维修队一处木工房连设备以6万元作价卖掉，实际上设备就值5万元之多。
3、家具市场动迁涉及到2000多平方米营业面积，此处是商业繁华地段，其价值起码也在4000万元左右，可却用它换了1000平米的住宅楼，其交易中的秘密谁人知晓呢？
粗略估算，姜在改制前动迁补偿转卖20处网点，有关系的就“低卖”，关系一般就实行市场价格，这些资产总额达1300余万元。可这些资金哪去了，给人留下了诸多疑问。
该副食品公司的前身称为蔬菜公司。它的主要功能是服务于城市居民，这也就决定了它的服务网点大都分布在城区的主要街道，用职工的话说“走5分钟就有我们的商店。”副食品公司遍布全市的网点有107个，小的五六十平米，大的五六千平米，随着城市的改造升级，土地的价值愈来愈凸显出来，副食品公司值钱也就值在这个地方。仅干调库面积就在6000平方米以上，占地面积一万多平米；威宁菜库9000平方米，占地面积一万多平米。这都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可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报告及有关文件却将这些资产漏掉了，是故意还是无意？
该公司的干调、永安商行、铁运副食商店、南地商店土地根本没有上报进入审计，合同书审计结果土地价1109万元，2000年固定资产报表进入帐面，6家企业2439万元，这又说明什么？除此以外，副食品有限公司房产、审计、评估价每平方米1000元左右，说明繁华地段的门市房可远远不止这个价钱。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永安商行2877平方米，审计作价资产总额9万元，平均每平方米31.6元，有关材料帐面记载，资产总额558.4万元，这不禁让人发问：这是谁做的价，为何定的这样低？反之，这笔资产被少数人掌握后，又会卖出什么价，滚进了谁的腰包呢？难怪一位公司员工说：“主管部门丢了阵地，丧失权力，赢得了利益，这都是姜德福一手捣鼓出来的，要不然怎么达到自卖自买的目的呢？”
“国资委有关文件规定，领导层特别是对企业亏损负有责任的领导者是不能买企业的，真要把我们当成小企业卖的话，那也要通过产权交易市场，公开、公正、公平，买主和售价都要通过竞争即招标、投标来实现，可这些程序都没有，老姜搞的是暗箱操作，我们能服吗？”举报人如是说。
“甩掉包袱” ——千余职工被买断工龄
前文提到该公司国有资产存量逐年减少，现提及的债务，合同书上称该公司“负债总额2388万元，净资产为1482万元，扣除职工个人股金61万元，抵顶原企业解除职工劳动合同所需经济补偿金426万；提留离退休人员医药费1215万元；提留离退休人员取暖费112.5万元；提留退休人员水费补贴86.4万元；提留53年前复员退休人员生活补助金10.5万元……合计1868.9万元。抵顶后职工安置费不足部分，按改制实施方案执行。”这份合同书是商贸公司法人与副食品公司姜在2004年10月签订的，具有法律效应，也是最有权威的一份文件，从这里结合相关的“背景资料”，我们从中能读到什么呢？
一是姜花上81.6万元买下负债累累的亏损企业，能说他肥了个人吗？算算净资产1482万元还要扣除61万元的职工股金，又要负担职工1868.9万元的提留金，压在他头上的债务达448.9万元。“他是个好干部，如此善举，为政府分了忧解了难”，市里有关领导对他这样评价。可不少职工却不领这个情、认这个理，“他是变着法的多说债务，少说国有资产，人为地制造亏损，使国有资产贬值，最后达到低价买入国有大资产的目的，这样既能讨来上面的满意，又能给人造成慷慨大方、不计吃亏、一副救世主感觉。而事实上，姜拿着亏损的假帐，向上级报忧，要优惠政策，现将副食品有限公司使用的属市房产行政主管部门的房屋资产无偿拨给副食品有限公司，用于安置职工，上级以下发文件的形式，将市房产局房屋、资产无偿划拨，此项资产如公开拍卖，远远超过姜所承担488.9万元债务数额的几倍。就这样，国有资产流失形成了公开化、合法化，这就是姜的最高明之处。”
二是扣除职工个人股金，就意味着给姜留出了加大股份空间，商贸公司有这个权力吗？在1996年蔬菜公司破产后成立了副食品公司，与2000年干部职工投资入股，并经工商注册成立的本溪市副食品有限公司一晃四、五年过去了，姜收购企业后，一夜之间却说原股份制企业不规范，股本金当借款还给了职工，这就是姜51%控股的权威。
三是解除职工劳动合同，也就是通俗说法买断工龄。买断职工有多少呢，是1005人，具体讲，用364元乘以工龄的年限，就是买断工龄的收入，平均七千元左右。据知情人反映，在改制前，公司要求下属的二级公司经理赶快凑钱，让职工买断工龄，越快越好。各个经理东借西凑，两三天时间就把职工给打发了。“咳，这也难说，很多职工从96年就下岗了，多少年没领到工资了，这回给点钱是点钱，怕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在改制中，姜又把大批干部按工人办理退休，推向社保开支，对不退者停发工资。即便改制后至今在岗的几十名职工，他们的收入不仅没有增加反而减少了四五百元，每月也就拿五六百元。还有一位有着20多年工龄的女工，曾承包经营一个小商店前几年愣是让姜强行收回了卖掉，断掉了惟一养家糊口的出路。她向记者诉说：“买断工龄这点钱还不够交养老保险的，更别说三险一保，我就没签这个字，也没领这个钱。不知咋的有人冒我之名，替我签了字。那些当头的把我们当成了包袱，恨不得早一天撵我们回家才高兴呢。”可不是吗，姜在当年的总结报告中对“买断工龄”一事大加赞赏，“赶上了末班车，达到减员增效之目的，实现了企业平稳过渡”。“老姜就是不买地产靠吃网点的房租，都肥的流油，你说他减了什么员，增了谁的效？”举报人反问道。
四是提留资金1868.9万元用在职工身上了吗？举报人向记者反映：“姜召集各分公司会计，昼夜加班，制作假帐，形成提留1868.9万元，并强行经理签字、盖章，推托自己责任。其实，这部分提留很大一部分是虚拟的；形成提留后，既没有向职工公布也没有用在职工身上。在公司里都是姜一个人说了算，什么账目、公司的合作事项从不向职工公开透露，很多事情连党委书记、副经理都不告诉。”
对此，我们不能不认真思忖，国有企业改革的终极目标是什么？发展生产力，构建和谐社会，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这点，恐怕是毋庸置疑的。可这家副食品公司改来改去，让多数职工下了岗，连三险一保都没得到，他们为改革付出了巨大成本，做出了巨大牺牲，可少数人却轻易拥有了别人经过数年拚搏奋斗才得到的资产。一位专家直言不讳指出：部分国有企业资产流失的同时，工人阶级的权益也在流失。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警觉。他呼吁道“应当保护和提高工人阶级权益贯穿国有企业改革过程中。”
“政资不分” ——政府能收回企业资产吗？
12月14日，记者与本溪市国资委一负责同志就有关问题进行了交谈，现将一段对话摘录如下：
问：会计师事务所的评估报告、合同书为什么没有提到干调库、威宁菜库的营业、占地面积？现在干调库那个位置已经盖起20多层的高楼，看来工程结构快完工了。听说，当初的协议是副食品公司姜德福与建筑商签的，大楼盖好后给副食品公司2000平米住宅房、1500平米门市房、100万元补偿金，姜坐的加长型红旗车抵去了几十万补偿金。
答：这几块资产已被市政府收回，这些资产已挂在商贸公司名下了。政府考虑到体育场周边设施改造，企业无法做，只得由政府联合开发，由商贸公司具体实施，原来签的协议都作废了。
问：他们是股份制企业，其资产政府能随便收回吗？
答：副食品公司改制前就收回了。
话谈到这，还能再问什么呢？作为政府及有关部门怎能随意收回企业资产呢？如今，有一个声音愈来愈加强烈：在国企改革中，首先要消除“政企不分”的体制弊端。而“政资分开”则是实现“政企分开”的前提条件。“政资分开”是指在国家管理机构中，作为国有资本的所有者代表机构和社会行政管理机构在职能上分开，政府机构不再一身而二任。更明确地讲，只有人民代表大会才有权代表公民行使政治主权和经济主权。行政机关不是人民的代表机关，它只是人民代表大会的执行机关，它不能行使对对国有公司财产的最终处分权。这是一个宪政理论的基本问题。
编辑：丁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