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6日,二十四节气中的惊蛰。当春雷还未乍响的时候,张家港市金港镇滩上村一拆迁空地上却被千余人围堵得水泄不通。拆迁空地?千余人?围堵?这些敏感的词语透露了什么样的事情呢?
上午9点多,记者接到张家港金港镇滩上村村民打来的求助热线,慌乱而紧张的语气中记者能够听到的关键信息是:强拆的土渣车轧死了不愿拆迁的居民。从嘈杂的电话那头,村民和记者说,现场围观的人很多,当地的很多警察也都赶了过来。隐约的电话中,记者甚至听到现场有喊抓人的喧闹。
为了解事件的真相,记者驱车赶往现场。
也就在记者前往现场的时候,求助的村民多次打来电话,询问记者多久能够到达,催促记者赶快赶到现场。
“你们能不能再快点,这边围观的人快散了”,记者在路经常熟时,该村民又打来电话催促。
空旷的拆迁地,荒凉而安静。这样的场景记者很难想象几个小时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了解并还原事情的本真面目,记者采访了仍旧散落在空地上的村民。
“不要采访我,我不知道”,对着记者的镜头,不少村民一个劲儿的躲避,不愿透露信息。
“你去采访那个戴帽子的老头,他早上就在现场,发生了什么他都知道”,一拒绝记者采访的村民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幢三层楼房。
破碎的墙砖瓦,钢筋像长期营养不良的血筋般的从水泥块里暴露出来。顺着村民手指的地方,记者踩过支离的砖块,来到老人居住的房子。
昏暗的明堂堆满了给屋后几头家猪喂食的糠秕,老人正坐在正屋的一条板凳上。和上位村民一样,老人不愿接受记者的采访。在一同跟来的村民的劝导下,老人向记者叙述了今早自己看到的一切。
“我早上正好去喂猪食,突然听到后面田里有人在争吵,我稍微往前跑了几步,看见是村里的王xx和拆迁的土渣车司机好像在为什么争吵。我只是听见王xx让开车的司机不要倒不要倒的声音,因为我们这些没拆迁的人都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当时也没太在意。但过了不多久,我猪还没有喂好,就有人喊出事了。我紧接着就去那边瞟一瞟,发现王xx已经被压倒在黄色土渣车的车轮下。地上一滩血,我没忍心看,有人说脑浆都压出来了。”老人一边说一边不停摆手向记者模仿王某说让土渣车司机不要倒车的姿势。
“我是她亲戚,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在厂里,当时赶过来的几个亲戚都被警察带走了”,死者王xx的亲属王先生这么和记者说。“现在打他们电话都没有人接,也不知道是不是手机被收去了”,王先生焦急的一遍遍拨打被带走亲戚的手机号。
“事情这样的,王xx一家因为拆迁补偿问题一直拒绝拆迁,在她家后边的一块自留地上,王xx种了十几棵桃树,昨晚拆迁的土渣车趁他们睡觉将树都推掉了,今天早上土渣车又想将一片不大的菜地推掉,王xx发现后便赶了过来。在和司机发生矛盾后,王xx挡在土渣车后面阻止司机倒车,但土渣车司机不知是听见没听见,强制倒车,导致王xx被碾到车轮下当场身亡。我听说司机当时是报警了的,但事情还是发生了”。王先生边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向记者诉说,边带着记者到事故发生的地点。
凹陷在砖块碎片上的车辙,渗透进土里二十公分对宽的一滩血的南边,碧绿的菜地显得沉重而悲壮。
从事故现场往东南方向望,几百米处的二层小楼就是死者王xx的家——屋顶是面迎风飘展的五星红旗。
“不要采访了,没有用的,当地 这些拆迁的就跟黑帮一样”,记者还没走进王xx的家,她的儿媳妇就满是痛恨的和记者喊说。考虑到家属的心情,记者建议不开机器进行采访。
“我婆婆她哪里有错了?为什么拆迁队的人就这么横行霸道?”王xx的儿媳妇有些哽咽的和记者说。“以前从电视里看拆迁的新闻觉得不可能,现在自己经历了才知道电视里放的都是真的。我们这些人自来水被停了有一年多,现在都喝深井水,去年我生小孩,为了孩子的健康,我都搬出去租房子住。还有这个电,现在还好些,原来经常被无故拉断。为了让我们拆迁,他们甚至想挖断我们的路,要不是我婆婆又一次挡在挖土机的下面,我们这里可能就是孤岛了”,王xx儿媳妇越说越激动,她指着自家的玻璃说,“我们经常被闹事的骚扰,你看看这些窗户上的玻璃,都是拆迁的人趁我们晚上睡觉用石子打破了的”,顺着王xx儿媳妇手指的地方,记者看到房子几乎所有的窗户都是洞大的窟窿。“我们现在也不装新玻璃了,装了还是被砸”,由于心疼女儿从家里赶来陪女儿的王xx亲家这么向记者说。“这些拆迁和开发商就是黑势力,他们还纠结社会黑势力搞小人动作,去年他们在我家前面吃喝三天,到处扔垃圾,搞得我们都没法正常过日子。”通过王xx儿媳妇记者还得知,这些强拆者还时不时到其单位进行所谓的“劝导”。
“我们真的没办法了,这些人都是群流氓,他们好像什么都不怕,无法无天”,王xx儿媳妇指着二楼阳台下的一个摄像头和记者说,“我们也真的是没办法了,他们有时候打人,我们就往家里跑,只要追到这边看到摄像头,他们就不敢打人了。”
顺着王xx儿媳妇说的方向,记者看到一个对着房前拍摄的摄像头,在摄像头顶端的楼顶上,不很鲜艳的五星红旗似乎也暗示着这样的日子已有了好一段时间。
“我们都不愿意拆迁,但是没办法啊!”在距离王xx家不到十米的一间临时性的棚子里,记者采访了一位不可不拆不能不拆的已拆村民。“我家儿子儿媳妇是党员,他们的单位是公家的,如果不拆工作就没有了”,老人苦着脸和记者说。“因为安置房没有建好,我在这里已经住了一年,他们说拆迁补偿多少就是多少,我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我们没有人想拆迁啊,那些和我们一起拆掉房子的邻居现在也是没有房子住,大家不是租房子住,就是和我一样在这里搭一个棚子住,没的办法啊!”老人带有气愤地指着曾经的家说。记者注意到,老人手指的家如今剩下的只是一片建筑垃圾式的废墟,而这废墟,离老人住了一年不及两米高不到十平米大的棚子只有区区几小步。
“记者朋友,你们要帮帮忙啊,两个来帮死者搭布的残疾夫妻上午也被警察带走了,他们家里还有个九十多岁的老母亲到现在还没有饭吃啊!你们能不能帮个忙,哪怕先把他们两个人放出来啊?”看到记者的采访车,一村民指着他口中残疾夫妻停放在路边的电瓶车和记者说,为了让自己相信,他甚至说带着记者去残疾夫妻家看那位在下午四点多还没有吃饭的九十多岁的老人。
当记者采访离开时,偌大的拆迁空地上,除了到处零落散布的砖块钢筋这些个废墟,远处一百多米处的广告牌刺眼得分外引人注目——5500元/平米,视界不同,世界大不同。
由于没有能够联系到事情的处理单位及相关人员,中国网络焦点台记者将对此时作进一步调查与采访。